又三年（30）
写一写方世镜
小广告：《最长的旅途》余本
30
接下来的几个月时光转得飞快，黄少天都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。季后赛已经到了下半程，蓝雨的处境岌岌可危。第二赛季，蓝雨仅仅赶上了季后赛的末班车，但在第一轮就被嘉世踢出局。这一赛季，随着蓝雨第一任队长的离去，蓝雨的成绩比上一赛季更加令人失望。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，许多人也早已经不对蓝雨抱有太高的希望。
所有人都在说蓝雨青黄不接，或许马上就要流于平庸，甚至凋零。但蓝雨的内部，却从未有过动摇。所有人都知道，下一赛季蓝雨将会有两颗最闪耀的新星走到大家的面前，开启蓝雨的双核时代。
当然，这两颗新星也承受着旁人没有的压力。距离他们出道的日期越近，黄少天和喻文州的训练就更加刻苦勤奋，几乎没有一天不加训到方世镜亲自撵人才作罢。他们几乎每天都累到一回房间便倒头大睡。除了讨论荣耀、比赛和配合，好像他们也不用再说别的话题
黄少天有时仰躺在那张双人床上，看着喻文州的后脑勺想，他们现在果然太有默契了，将那晚的交谈当做没发生过，用训练和不见一点空隙的战术讨论来填补生活，就没空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。等熬过了这个过渡期，他们就会像所有的好兄弟好搭档一样生活，他自己对喻文州的那点心思大概也会过了冲动期，慢慢变为亲密而又平和的友情吧。
转眼，常规赛已经进入了最后一轮。蓝雨目前排名第九，和第八名的积分差距不大，能不能冲进季后赛就看这最后一轮。这轮比赛他们对战三零一度，这支战队这赛季有一位刺客新人出道，表现亮眼。
蓝雨的主场，好歹队员们不用忍受旅行后的疲惫。比赛前夜的训练提早了一些结束，方世镜让队员们好好休整，调整好状态，迎接明天的一战。
说完解散后他默默离开了训练室，在经过另一间训练室时停了下来。
那是青训营的训练室，两个少年正被围在中间，他们好像在激烈地讨论着些什么。个头稍微矮那么一点的少年正说完一大段话，神采奕奕地盯着对方看。
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站在门口的方世镜，叫了一声“队长”。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。方世镜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你们继续。”
当他转了个身正要离开时，黄少天突然喊了一声“队长！”，然后向他冲了过来。
“干什么？”方世镜看他这样子有点想笑。
“你要去干什么？”
“去天台抽烟。”
“我，我有话想跟你说。”黄少天看着方世镜的眼睛。
“那走吧。”方世镜拍拍他的肩膀，笑了。
虽然五月份的蓝雨已经差不多进入了夏天，夜晚天台的温度却也还不高。方世镜没有点烟，毕竟眼前还有个未成年人在。
“队长，你真的下赛季就要退役吗？”黄少天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忐忑。
“是啊。”方世镜笑笑，“怎么？怕了？”
“我有什么怕的！我说过，给我一年，什么斗神的都不在话下！”
“那蓝雨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黄少天听到这句话却愣了，过了很久才继续道，“你不会跟魏老大一样，随随便便吃了顿饭就走了吧？我那天……还以为他就是，他就是那么说而已……”
第二赛季季后赛首轮，蓝雨止步。魏琛在和全队吃过饭以后，丢下一句“我走了”就彻底消失，把烂摊子留给了方世镜。黄少天在知道这件事以后，一直骂他骂了好几天，之后居然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，急得方世镜差点以为他出了什么心理问题。
方世镜明白这位少年的心里在想什么，也知道魏琛那件事给了他多少打击。黄少天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，心中却比谁都重感情都念旧。
“放心。”方世镜看他一副要哭的样子，笑出声来，“我没老魏那么没良心。你和文州出道前还有一堆事呢，我得安排妥当了才能走。唉，我不一直是保姆的命么？”
“哪有！”黄少天听到“保姆”立马要跳脚。
“我也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。蓝雨的未来还在你和文州的手里。”方世镜看着城市里的点点灯光，“蓝雨的双核，可别比百花差啊。”
“那怎么可能！我和文州一定能拿个冠军回来。”
“那未来的冠军，别一副要哭的样子了！”方世镜笑着要拍对方的头，被黄少天一把躲开。
“谁要哭了！”少年抗议着，“队长，明天的比赛加油啊！我不想……”
我不想你的最后一场比赛仅仅是一场常规赛，我不想你成为第一位未能将蓝雨带进季后赛的队长，我不想你承受骂名，我想你带着荣耀退役。
这些话他都没说出来，但方世镜都明白。
方世镜揽过少年的肩膀，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。
“我会加油的。”方世镜说，“但少天，比现在更重要的，是蓝雨的未来。”
比赛终于终止在了刺客风景杀的致命一击上。索克萨尔血条清空，整个晓川场馆陷入一片寂静，随后一小部分的观众爆发出尖叫和欢呼，那是三零一度的观众区，他们获得了荣耀第三赛季季后赛的最后一张入场券。
而现场的大部分粉丝，却还在遗憾而悲伤的情绪中不能自拔。这支自第一赛季就进入联盟，拥有神级角色和银武的战队，终于在第三赛季止步于常规赛的赛场。
黄少天坐在他的座位上，他声嘶力竭地叫喊了一整场比赛，此刻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力气，显得有点颓废。经常来看蓝雨比赛的人应该都会记得他，这个孩子总是精力无限，眼神里迸发着光彩，话多得有点聒噪，此刻这么颓然地坐着，让人不禁心生怜爱。
方世镜从比赛席位上下来，他看上去状态不算太好，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他的额头完全被汗水浸透，手微微发抖。黄少天知道，他已经竭尽全力了，却还是未能挽救局面。
黄少天忍不住站了起来，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。方世镜看过来，看着观众席上那个站着的少年，淡淡地微笑了一下。
他的嘴巴动了，黄少天皱着眉头辨认出他说的是什么——
加油啊少天。
黄少天看着方世镜的背影，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句“我会的，队长！！！”。
几乎整个片区的人都随着音源转向了这位年轻人，黄少天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，只是那么站着，看着方世镜走过比赛场地的小道。在道路尽头，他突然停下，对着整个场馆，场馆里的粉丝，荣耀的比赛台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然后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的走廊中。
很多人不知道，这将是蓝雨第二任队长方世镜的最后一场比赛，刚刚那个鞠躬，就是他在荣耀职业联赛上的最后谢幕。
黄少天呆呆地看着，直到身旁的人都开始离场。他们有的人感叹着蓝雨的青黄不接，有的人感叹着魏琛的离去，有的人甚至低骂起方世镜的无能。黄少天没有再说什么，他坐下去，静静地坐着。他不再像第二赛季那么冲动，那么情绪化，他甚至昨晚就已经将这个结局在脑中演绎了千万遍，可当他真正发生的时候，他也只能这么坐着看着，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平静。
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，直到场馆的打扫人员开始进场打扫。身边才有人轻轻地喊了一句“少天”。
黄少天转头去看，喻文州就坐在他的旁边，正关切地望着他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喻文州问他。
“没事……”黄少天回答，扯着嘴角对他笑了一下，“你，一直在等我啊？”
“嗯。本来想让你再坐一会儿的，但是马上就要赶人了。”
“不好意思！”黄少天一下蹦起来，“我想得太入神了，走吧走吧，回宿舍吧。”
从晓川场馆到蓝雨训练营的距离并不长。天色已晚，看比赛的人也大多散去，这一路都显得有点冷清。黄少天不说话，就那么静静走着。喻文州走在他的身边，只是偶尔提醒对方看路。
他们的情绪都不高，这不光是由于比赛结果的影响，更多是方世镜的退役。他们虽然都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，却也难以接受这个可以说是最坏的结局。仅仅是一场常规赛，这就成为了方世镜职业生涯的终点。
“喻文州，”黄少天低着头，但声音很清晰，“队长他现在会怎么想……”
“大概很平静地接受吧。”喻文州回答，“他比我们更早想过这个结局。”
“嗯。”黄少天简单地回了一个音节。
他知道，方世镜在荣耀赛场这三年，经历的比他多，见过的离别也比他多。当年魏琛的离去，最难过最不舍也压力也最大的应该是他。可他扛下了魏琛给他的任务，填补了蓝雨空白的这一年，为自己和喻文州的磨合争取到了时间。他们都知道今夜之后那些杂志、报纸和网站将会怎么说，一些记者为了搏头条又将有怎么样的非议。但作为职业选手，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叶秋一样能站在巅峰。他们都得经历失败和谷底，甚至带着一身伤痛和批评默然离去。
但他记住方世镜的那句话，比现在更重要的是蓝雨的未来。
回到宿舍的时间有点晚，门禁的大爷提点了两位晚归的少年好几句才把他们放进去。
黄少天沉默地钻进浴室洗漱，出来的时候喻文州换好了衣服，正把他的本子塞进抽屉里。
“少天？”喻文州看着对方向他走过来。
“你怎么不用我送你的那个？”
喻文州愣了愣。
黄少天叹了口气，“算了。”
“你是说，笔记本吗？”喻文州像是终于想起来，问道。
其实黄少天很早就想问了。喻文州收到他的礼物以后，似乎就再也没拿出来过。他还是用着他的那个硬壳本，仿佛忘记了黄少天还送过他什么。黄少天只觉得这么问未免有点矫情，自从那天晚上以后他也不大敢提起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。
“我就是随口一问。”黄少天干笑了两声，“没什么，不用管我。”
“我想等出道以后再用。”喻文州坐到他的身边，“等你和我正式成为双核以后。”
黄少天有些没转过弯似的看着对方，喻文州对他温和地笑了笑，“早点休息吧。队长可不会放我们的假。”
“喻文州，你有想过你退役会是怎么样吗？”
还没出道就想着退役，似乎是太快了。可这种情绪下，又很难让人不往远了想。黄少天之前从未想过类似的问题，仿佛一切都不会散场。但他也明白，这只是他的理想主义而已，不论是谁都只能在他的生命里陪伴他们小小的一段距离，离别永远存在。即使他这么爱荣耀爱蓝雨，他也总会有离开的一天。
喻文州低着头想了一会儿，才回答：“大概是看到索克萨尔又有了新的继承人，他会继续成为夜雨声烦的最佳搭档之后，平静地退役吧。”
“你，你这个答案也太笼统了吧。就没有想过拿冠军拿到手软然后风风光光地留下一个传说吗？”
“当然想啊。”喻文州说，“但我更想打到我不能再打的时候，安排好一切的时候。”
黄少天看着对方的眼睛，久久没有说话。
“少天？”
“我……”黄少天低下头，过了好一会儿，突然伸手抱住了坐在他面前的人，钻进对方的怀里，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，“我不想再看到谁离开了……”
喻文州伸手抚摸着搭档的脊背。黄少天纵然比以前成熟，纵然他们已经对方世镜的离去早有准备，可他依然只有十七岁，他情绪化的脆弱的一面终于在最熟悉的人面前迸发开来。
喻文州感到他的肩膀湿润了，黄少天的身体微微抖动着，轻轻地抽噎之声响在他的耳畔。
“魏老大、方队……他们都要走了。我知道我哭没用，我也知道他们早就想好了。我就是……”黄少天带着气声，声音断断续续，“对不起文州，我不该这样……”
“没事。你想说什么都可以，我听着。”喻文州把他搂紧，安抚地一下下拍着他的背，就像在哄一个孩子。
“以后不管怎么样，你别离开我好不好？”黄少天搂紧他的腰，“退役了我也不要天天见不到你，做邻居什么的都好，反正你别像魏老大似的人间蒸发……”
“好。”喻文州轻轻吻他的头发，说是吻，只是用唇轻轻碰那么一下，小心翼翼地不让怀里的人感知到半分。
——TBC——
